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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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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昨晚影影綽綽的影子相比,眼前的這道身影明顯清晰得多。

她的臉上沾著雪花,臉上被低溫冰凍出來的烏青,就像是一坨坨分布在她臉上的腐爛的肉,似乎還散發著一種惡臭,而她下半身……從腰部往下,一片血肉模糊,血水伴隨著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,滲入地面鋪著的白色地毯上。

其實張煌已經不記得那個女孩長什麽樣了,二十六年了,也許事情剛發生的時候,他對這張臉的印象還很深刻,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,他早就忘了,這件事情連帶著那個死去的女孩到底長啥樣,也都變得模糊了。

可是此時此刻,死去的人再次站在了他的面前,朝他露出一個猙獰而充滿惡意的笑來。

“啊——”張煌控制不住的尖叫出聲,他下意識的往後躲,從椅子上滾落下來。

李輝伸手扶他,他卻指著他身後驚叫道:“鬼,鬼!”

李輝猛的轉過頭去,卻沒看見任何東西,他再扭過頭來,便看見張煌一臉狼狽的坐在地上,目光恐懼。

廢物!

心裏咒罵了一聲,他伸手將張煌拉起來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:“我看你是最近壓力太大了,產生了幻覺,什麽鬼不鬼的,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鬼?”

說到這,他忍不住笑了一下,笑容不屑,帶著一種嗤之以鼻。

“如果世上真的有鬼,她早就該來找我們報仇了,還用等到今天?”他淡淡的說,對於張煌嘴裏的鬼,不屑一顧,他向來不信鬼神一說,如果真有鬼神,還能等到今天?

想了下,他伸手攬住張煌的肩膀,說道:“這樣吧,公司的事最近你就別管了,給你放幾天假,你就在家裏好好休息一下,不然出去旅游也行,好好放松放松精神……你啊,就是想太多,才會出現這種幻覺的。”

他的語氣十分冷靜鎮定,聽得張煌都忍不住有些懷疑自己了。

“真的是幻覺嗎?”他遲疑的問。

李輝很肯定的點頭,“當然是幻覺,不然你還真覺得世上有鬼啊?你也不是小孩了,怎麽還信世上有鬼之中無稽之談?行了!你這麽早過來,肯定沒吃早餐,吃完早餐你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覺,睡醒了就什麽事都沒了。”

兩人並肩往外走去,張煌精神不濟的胡亂點了點頭,神思不屬的樣子,瞧著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李輝的話聽進去。

看著他的反應,李輝的目光沈了沈,表情變得有些深邃。

等他將張煌送走之後,李輝的妻子有些奇怪的問:“張煌過來有什麽事嗎?我看他神思不屬的樣子,狀態有點奇怪,臉色也很蒼白,是不是身體不舒服?”

李輝在餐桌前坐下,接過妻子遞過來的面包,聞言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,道:“他做了個噩夢,自己把自己嚇到了,過來找我說說話了。”

“被噩夢嚇到了?”妻子驚訝了,覺得有些不可思議,又有些啼笑皆非,道:“他又不是小孩了,怎麽還會被噩夢嚇成這樣?”

“他這個噩夢也不一般……你還記得二十多年前,我和他還在跑長途貨車的時候,曾經發生過一次意外嗎?”說到這,李輝嘆了口氣,表情十分沈痛,道:“那次意外,我們不小心撞死了一個小姑娘,張煌他一直都很自責,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那小姑娘的魂魄在纏著他。這次做噩夢,就是又夢到那個小姑娘化作厲鬼來找他報仇了。”

這件事情,李輝從來沒有遮遮掩掩過,而且他的態度正相反,他並不害怕別人知道這件事,甚至很多次提起這件事來,態度坦坦蕩蕩的,一點都不怕別人談論,妻子自然也知道這場事故,並且和很多人一樣,覺得這件事情錯也不全怪他們。

妻子道:“那只是一場意外,警察都說了,責任並不全在你們,誰也不知道那孩子會出現在那裏,你們也不是故意的,誰也不想這件事情發生的。再說了,當初事情發生之後後,你們也沒有推卸責任,該賠的也賠了,這麽多年來,你們還一直很照顧那個女孩的家人,也算是盡心盡力,十分負責了。”

不管是誰說起這件事,也不能說他們不負責。

李輝道:“話是這麽說,就是不知道張煌怎麽突然又提起這一茬了……可能心裏還是太歉疚了吧。”

他頓了頓,似乎是想了一下,然後才說:“過兩天我就再去鄭家看一看吧,有些日子沒去了,也不知兩老口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。他們兩位老人家,就是太客氣了……”

夫妻兩人說著話,而那邊張煌神色恍惚的回到家,家裏妻子和孩子出門去了,屋裏十分安靜。

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他伸手按著脹痛的腦袋,喃喃道:“難道真的是我產生幻覺了嗎?”

在沙發上坐著,困意上湧,他便靠著沙發睡著了,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,又是被噩夢驚醒的,還是和昨夜一樣的噩夢,他夢到自己被車子反覆的碾壓,完全陷入那種瀕死的恐懼與痛苦中。

再次從夢中驚醒過來,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著,哆嗦著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穿的衣服布料有問題,他突然覺得腰部有些發癢發痛,忍不住伸手把衣服撩了起來,然後就看見自己身體從腰部往下的地方,有著一個個鮮紅的印記,這些印記,就像是車輪碾過之後,在上邊所留下的痕跡一樣。

張煌的呼吸一瞬間凝固了,渾身發冷,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:“不是做夢,不是幻覺……”

那女孩,真的回來找他覆仇了!

他楞楞的擡起頭來,看見洗手間的鏡子裏除了他之外,還照出了另外一個身影來,烏青的臉色,雪花覆蓋在她的眼睫毛上,像是眼睫毛都變成了白色了。鮮血淋漓的下半身,正在不斷的滴著血。

滴答——

“找到你了!”

她張開嘴,無聲的朝著張煌說了一句話。

張煌瞪大眼睛,下一秒,他屁滾尿流的從洗手間裏沖了出去,控制不住的驚恐叫起來。

……

張煌回去之後,就沒有再打電話過來,李輝也沒有再關註,他再次收到張煌的消息的時候,是半個月後,是張煌的死亡消息。

——張煌死了,死在了自家的床上。

與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一點動靜都沒聽到,只是第二天早上醒過來,就發現他死了,發現的時候,他的屍體已經冰了,也不知道死了多久。屍體瞪圓著眼睛,眼睛一直沒閉上,裏邊充滿了驚恐,像是看見了什麽令他恐怖的事情,但是詭異的是,他的嘴角卻是在笑,像是解脫了一般的笑。

而他身下的被子,被鮮血浸透了,已經滲透了鵝毛的被子,血跡都滲透了出來。

“翻開被子之後,才發現他的下半身幾乎都爛了……”說好的警察頗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,他不知道該怎麽去描述那個場景,便是他們警察局辦案許多年的同志,看到那一幕,幾乎都吐了。

不適腐爛的爛,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肉爛透了,像是被什麽東西大力的碾壓過去,連骨頭帶皮肉都粉碎成了肉末。

“而且最古怪的是,他的身體,是很詭異的冰冷,身體上到處都有凍傷的痕跡。”

像是身體陷在冰天雪地裏,被低溫給凍傷了。

警察的表情有些凝重,說:“我們在他的指縫還有頭發上,都找到了雪花的痕跡。”

“雪花?”

“沒錯,就是冬日下雪的雪花。”

“……”

李輝的神色怔然,細看之下,你會發現他的瞳孔一瞬間緊縮了一下,但是很快的,又恢覆了正常。

警察道:“根據死者他妻子所說,這段時間死者的精神不太正常,作為他的朋友,你知道一些什麽嗎?或者,他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?”

李輝眨了眨眼,道:“我和他上一次見面還是半個月前,他有一天突然來找我,說是做了噩夢,我就讓他先別工作了,好好休息一段時間……後來,就一直沒聯系,再接到他的消息,就是現在了。”

“噩夢?什麽樣的噩夢?”警察追問。

李輝面露猶豫,遲疑道:“就,我和他很久之前,曾經不小心撞死過一個小姑娘……但是當時我們已經賠償過了,而且也一直在照顧那個小姑娘的家人,不過張煌他一直很自責,覺得是他自己的錯,是他當時沒註意看,不然不會有這個意外發生、”

這件事情,稍微一查就知道了,畢竟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隱瞞這件事情。

“他上次做噩夢,就嚷著說那個小姑娘的鬼魂來找他覆仇了……”李輝嘆氣,搖了搖頭,似乎覺得張煌曾經說的這個話很可笑。

而警察聽著,也明顯沒有把這話聽到心裏去。

鬼?要是這世上真有鬼,哪裏還有他們這些警察的事情?

至於張煌有沒有得罪人?

李輝是否認的,張煌這人膽子小,做什麽事情,都講究和氣生財,是不會去得罪人的,而這一點,警察詢問過許多人,都是這個答案,仇殺這個選擇,似乎可以從選項裏排除了。

說是幾乎,那是因為,張煌是被虐殺死的,根據法醫檢測,他下半身的傷雖說致命,但是一開始是沒死的,他是後來被生生的痛死的。

“很大可能的,這是一場仇殺。”

若是沒有仇,又怎麽會將人生生的折磨死呢?除非那人是個以折磨人為樂的變態。

李輝聽完,又是一楞。

警察從他這沒有得到什麽信息,便道:“謝謝你的配合,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,我們還會再聯系你的。”

李輝微笑著點了點頭,等走到警察看不見的地方,他忍不住握了握手,手心一片濡濕,竟是出了一層汗。

“就算是鬼又怎麽樣?”他咬牙。

人有人道,鬼有鬼道,人能有怕的人,那麽鬼,自然也有能對付她的。

因此很快的,就有不少人收到煌輝物流的老板,尋找能對付鬼物的能人異士,這讓大家免不了嘀咕,難道煌輝的老板,是被不幹凈的東西給纏上了?

當然,也有一些消息靈通,知道張煌去世的人,對於張煌的死因,知道的人都說邪門得很。

——他是被什麽很重的東西反覆碾壓下半身,將他的皮肉骨頭都給生生的碾碎了,導致他是被活生生疼死的。

可是他死的地方,是在他與妻子的床上,他的妻子就睡在他身邊,卻是一點動靜都沒聽到,一直到早上自然醒來,才發現人死在自己身邊,還是以一種極為慘烈的方式死去的。

想到張煌的死亡,再聯想李輝尋找能驅鬼的能人異士,大家難免會把這兩件事情聯想在一起。

“看來真的是被什麽臟東西給纏上了……”

許多人都這麽想著。

而李輝也是下了本錢,花了三千萬尋找能幫他驅鬼的人,黃大師人脈廣,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,當即就有些坐不住了,那可是三千萬啊,他這鉆錢眼裏的人,怎麽能坐得住?

他甚至還給趙曉打了電話,問他要不要跟著一起去“見世面”,畢竟上一次,趙曉對這種事情表現出來了很大的興趣。

當然,他會邀請趙曉,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,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趙曉身上有姜葉給的護身符,總覺得帶上他就多了幾分保證。

“……煌輝的老板?”趙曉下意識的問。

黃大師道:“是啊,煌輝物流你知道吧,就是煌輝物流的老板李輝,他這次可是足足拿出三千萬的酬金,要是我們能幫他解決這只鬼,就可以拿到三千萬啊!三千萬的私人轉賬,都不用交稅的!”

有三千萬,那可以做好多事情了。

聽到煌輝這個名字,趙曉的眉頭無意識的就皺了起來,已經是生理性的厭惡了,等黃大師說完,他忍不住冷笑了一下,問:“你知道那只鬼為什麽會纏上他嗎?”

黃大師道:“我好像聽人說起過,說是他曾經意外害死的一個人,不知道怎麽的,這麽多年都過去了,變成鬼,突然又出現纏上他了……我還聽說,煌輝的另一個老板,已經被那個鬼給害死了。”

“意外害死的一個人?他是這麽說的嗎?”趙曉有些生氣。

他的語氣有些不對,黃大師心中一跳,忍不住低聲問:“有什麽問題嗎?你難道知道些什麽內幕消息?”

趙曉倒也沒有瞞著他,簡單的將鄭悅兒的事情說了,至於鄭悅兒會不會是在說謊,這種事情,姜葉自然分辨的出來。

“她都要被姜小姐給送走了,哪裏知道就在她父母那裏看到了她父母和那兩人的合照,當時就跑了。”趙曉說。

黃大師完全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內情,當即驚得不行。

“外邊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他說。

外邊怎麽說的?

都說煌輝的老板厚道,一場責任不全在他們身上的意外,他們卻一直承擔著這個責任,不僅給賠了錢,這麽多年還經常去照顧死者的家屬。這件事,連黃大師都知道,因為這件事,李輝曾經在公共場合多次提起過,每次提起來言語間頗為自責愧疚,一副會一直負責照顧死者家屬的態度。

也是他的這種負責任的態度,反倒讓大家對煌輝有了一種很負責的印象,說起來,煌輝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,也有一部分這件事的關系。

黃大師忍不住嘖了一聲,道:“這人某種方面來說,也算是厲害了,人死了,也將人給利用得徹徹底底的。也難怪那鬼要瘋了,換誰誰也都得瘋啊。”

趙曉對他說:“姜小姐說鄭悅兒現在的狀態不對,說不定哪天就異變失控了,到時候,怕是要死不少人。”

聞言,黃大師心中一驚,忙問:“怎麽這麽說?”

趙曉跟他解釋。

當初鄭悅兒身上就有異變的征兆,是被姜葉用力量直接給壓了下去,現在她跑了,蟄伏在不知道什麽地方,想著報覆,姜葉說她的鬼氣已經發生了改變,說不準又再次異變了,要是真的這樣,事情真的是最糟糕了。

黃大師楞了,忍不住抓了抓頭頂沒多少的頭發,道:“我只聽古籍裏提起過鬼的異變,卻沒親眼見過……書上說,凡鬼異變,所到之處,寸草不生,生機斷絕。”

鬼的異變,那不是每個鬼都能發生的,那是極小概率事件,而現在,這個極小概率時間偏偏就發生了。

異變的鬼,那就是個行走的吸取生機的漩渦,它會吸取周遭所有有生命的東西的生機,直到將生機攫取幹凈,要是鄭悅兒真的產生了異變……只要稍微一想,黃大師便覺得頭皮發麻。

“不行,我得打電話跟我師兄說一聲……”

這可怎麽辦啊?

“現在這年歲也太不好了吧?”

他又忍不住嘀咕。

前邊一個戴家有意飼養的厲鬼,現在還冒出來一個要異變的厲鬼,怎麽短短時間,他就遇到了兩只這麽強的鬼?黃大師只覺得心驚肉跳,總覺得這個世道,是要亂了啊。

姜葉都說這個女鬼有所異變,黃大師當即就決定明哲保身——這件事不是他這種小菜雞能解決的,他就不去攤這趟渾水了,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。可是哪裏知道,他打電話給他師兄說了這事,倒是不去也得去了,被逼的。

而姜葉那邊,也聽趙曉說了這事,知道他們要去李家,當即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,手指撫過書本封面上的《刑法》兩個字。

“……跟黃巖他們說一聲,到那天,我會跟著他們一起去走一趟。”

她突然說。

黃巖,便是黃大師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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